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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0016宁妄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她所说的缺席并不是指自己，而是她从未在祷告现场见过的小蝶。她也终于意识到，或许美神所说完全正确，这些护士对死去病人的去向一清二楚，他们，都是发生在医院里那些悲剧无形的帮凶。
“你不需要，为一个已经被安排病人的护士，重新分配一位新的病人，”恶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重申：“除非你可以证明，那位病人的确已经死亡。我觉得我既然身为一名医院的工作人员，想要知道一个病人的去向并不过分。”
“是吗？”她微微抬起下巴，迎上刀刃：“可是，作为不信仰神的人，你没有资格知道这些。”
“哈，”恶魔半偏过头，上挑的唇间喷出一声冷笑，随即猛地回过头，低沉而缓慢地，略带笑意地开口：“神吗？这就是你信仰你们神明的方式？在祂的塑像前，编织一个又一个弥天大谎？还是以信徒的身份，却做着被你们的神认为是罪恶的、害人性命的勾当？真是可笑，可悲，又可笑。”
“……可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护士面带温和的笑意望着恶魔，眼底却是刺骨的冰冷：“如果我在祂面前撒谎，那神自会降罪于我，你连信徒都不是，又有什么立场来审判我？”
她身体微微后倾，离那柄利刃远了些，缓慢而无聊地用两根手指虚虚拢着围绕神像而摆的几枝短烛，视线投向了某个难以捕捉的远处，严谨而郑重地开口：“我的罪恶，将交予我的神来审判，如果我的行为有悖于祂的旨意，那我将在痛苦中永远活着，永远，无法回归神的怀抱。”
跳动的火焰将她过长的指甲烤得焦黑，升腾起一缕淡到看不清的烟，于是她徒手掐灭了一朵微焰，皮肉烧焦的气味逸散在空气里，不见踪影。护士大笑了起来，仿佛正在做什么令人惊悦欢欣的事情，她将自己的脖子卡进刀刃中：“死亡，是恩赐。你大可以用我的死亡，换取自己一生的罪恶。”
锋利的刀刃，一寸一寸地嵌进了护士白净的脖颈中，浮于皮肤表面的划痕逐渐扩大，皮下组织被切断，笑声在刀刃触碰到声带的那一刻变得沙哑了起来，像是坟墓里的腐尸才会发出的咳嗽声，然后笑声戛然而止，护士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继续向前迈去。
直到刀刃卡在了护士两块骨骼之间，恶魔终于将那把匕首抽出，刀刃带起的罡风卷起碎肉冷骨，在洁白无瑕的神像上绘出狭长的血痕。
护士的脖子彻底地断裂，只剩下后颈一层带有薄薄脂肪结构的皮将她的头颅和身躯连在一起，黑色的、肿块般的凝固血块从她脖子的断裂处掉出，肌肉干涩绵软，好像已经死去多时，只是用一具尚且完好的皮囊掩盖自己早已腐烂的血肉。
她那双眼睛，淡蓝色的、几乎透明的眼睛，还在死死盯着恶魔，他们从未见过她合上眼皮的模样，就算死了，完全失去了生命迹象，她也圆睁着双眼，眼珠几乎要从松弛的眼皮间滑出，掉落在被她红到发黑的粘腻血液污损的华贵地毯上。
恶魔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断头女尸沉默了一会，忽然癫狂地放声笑起来，眼底蔓延的红色血丝和地上渐渐漫开的黑红血液在睫毛闪烁间忽明忽暗地重叠成一种凶猛而安静的油彩，而此刻这种油彩将他翠绿色的双眼填满，遮蔽了所有色彩，疯狂到惊心动魄。
风，像是一道沉重的呼吸，悠长绵延地以神像为中心向四周吹去，灯盏逐一熄灭，只有围绕神像的那几枝错落有致的短烛还在燃烧，华美褶皱的厚质丝绸窗帘在玻璃上拍出沉闷的响声，回音在空旷的圆形大厅里一圈一圈荡开，连绵不绝，带起一阵又一阵不知从何而起的混乱轻风，一切泥泞的失序的尖锐的扭曲的现实都被风中化学试剂的气味冲淡。
似一场告别，一场，对混乱现世的告别。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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