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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正在红旗旅馆的大厅扎营,一九九七年我第一次前往长江下游时,曾住在这间旅馆。
所有我最喜欢的滨江城镇都处于各种不同的毁灭阶段。大昌的四分之一已消失了,裴市只留下回忆,大溪已走入历史。有时,我在拾荒者搜刮过后经过一个村子,在寂静中,我审视被留下来的东西。在大溪,我看到一张加了相框的富士山照片,照片的前景是一大片盛开的樱花。在清市,我经过了一张垫料加厚的红椅、一个旧的篮球框,以及一块残破的石碑,上面的刻文是上个世纪完成的。一栋被拆去屋顶和窗的房子仍然有一扇闩上的门。在裴市,我向一对夫妻买矿泉水,他们所住的临时棚子完全是由拣来的门和窗框搭成的。也许这是一个道教的谜语:住在一间由门搭成的房间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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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到达涪陵时,旧城区大部分已被拆毁,新建的住宅区挤在高高的山顶上,城市庞大的堤防差不多已完成了,而乌江对岸的师范专科学校也正在扩张和改变。老干部们已退休了,新干部对外国人比较开放。几年前,我和亚当抵达涪陵时,最先迎接我们的那位友善年轻人艾伯特,现在已是英文系的系主任。当我去他的办公室拜访他时,他拿出我一年前送给学校的精装本《消失中的江城》。
“你可以看出许多人读了这本书,”他说。书的封面已经破损,且沾满茶渍;翘起的角落已经难以压平,翻书的手指留下了脏兮兮的灰色痕迹。在我手中,这本书显得十分沉重,像是一个手工制品。我怎么可能写出一本看起来如此陈旧的书?
就某方面而言,改变的步调似乎让当地人比较容易接受这本书,因为这本书所描绘的世界已经显得十分遥远。我的中文家教老师孔明在暑假时把这本书读完了,使用字典一字一字地读,因为他不太会说英文。他告诉我,读到许多勾起美好回忆的那部分时,他笑了。在我拜访涪陵期间,当学校的官员在当地一家餐馆设宴款待我时,他们把我对于昔日宴会的描述取笑一番。“我们不想让你喝太多酒!”一个干部说:“你在你的书里提到我们强迫你喝太多酒。”
“那不是一个大问题,”我说。
“我们当然不想再那样做!”另一位干部说。但是另一个人插嘴:“你要不要再喝点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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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几天,我在城里逛,拜访老朋友。在银行那儿,我停下来看钱曼丽,那位我住在涪陵时,唯一与我“约会”过的漂亮年轻女人。那是一个短短的插曲,因为约会一小时后,我就发现她已经结婚了。现在她已经有一个两岁大的孩子,她说了每次我回到涪陵时一定会说的话。
“你不认得我了,对吗?”她问:“我比以前胖多了。”
我说:“妳看起来和以前一模一样。”
当书中的一个人物变胖了,作者该怎么办?“妳看起来很好,”我说,然后我就不再说什么了。
当三峡大坝的第一阶段工程完工,而闸门终于关闭时,我回到巫山。那是在二○○三年六月,在《纽约客》里,我发表了一篇文章,描述一个家庭对于河流上涨的反应。他们已经尽可能地等待了,等在江水上涨之前采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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