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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八十年代这样走过 (第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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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金恒炼说:“你放手写,心里不要有任何警总。尺度的问题我们来处理。”

可是,我怎么可能心中没有警总?江南才刚被杀,尸骨未寒呢。我的父亲为了我老做恶梦;告诉我他当年如何看见人在半夜被国民党特务用麻袋罩住沉下大海,失踪的人不计其数。我的命运使他忧虑;他知道我没有外国护照。

于是在生活上,(一方面也因不屑于做大众文化闹哄哄宠出来的英雄),我不接受采访、不上电视、不演讲、不公开露面。当然,更不能与反对人士来往。极长的一段时间里,读者不知道“野火”作者是个女人。一篇篇文章,在孤独的沉思中写成。

在写作上,我知道我不能直接攻击体制,如此起彼落的党外刊物所为。能够讨论和批判的是环境、治安、教育种种社会问题。然而在那个极权体制下,任何能思考的人都会发现:所有的社会问题最后都无可逃避地植因于政治。这,却是我不能写出的。

其实亦不必写出。如果一个人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他会自己看出问题的最后症结,找到自己的答案。我也确信那个不公的体制得以存在,是因为个人允许它存在;比体制更根本的问题,在于个人。

所以“野火”的每一篇文章,不管是“幼稚园大学”或“台湾是谁的家”,都将最终责任指向个人,也就是小市民自己。

党外刊物因此指责我“只打苍蝇,不打老虎”,或者看不见问题的要害。我无法说明:是策略,所以不直接打“老虎”;是信念,因为确实认为“苍蝇”责任重大。比“老虎”还大。

我写着最煽动的文字,批判的层次也逐渐升高。报社为我承受了许多“有关单位”的“关怀”电话,但是当我将美术馆馆长比作政战官的时候,编辑也挡不住了。政战部早已下过公文禁止军中读“野火”专栏和中国时报。现在政战部主任许历农将军要请我吃饭。

许将军温文尔雅,谦和中不失锋利。席间不知什么人建议我该称他为“许伯伯”,我笑了笑,没接腔。他看起来还真是个我觉得亲切可爱又风度翩翩的外省长辈,但是各在各的岗位上,不得不针锋相对。“你的文章,”他说,“是祸国殃民的。”

我心里同意他的说法,如果“国”和“民”,指的是国民党的一党江山。

宴请结束之后,写了“奥威尔的台湾”一文:

……言论控制的目的在哪里?手段是否合适?效果如何?最重要的,究竟有没有控制的必要?控制思想有什么严重的后果?合不合台湾现状与未来的发展需求?

这一篇文章终于上不了报纸,只好偷偷混在其他文章里一并出了书。

国民党文工会问我愿不愿意“见官”。哪个“官”?我问。文工会主任宋楚瑜先生,十三年后的台湾省主席。

宋先生和夫人和我,在来来饭店一个小房间里用餐。夫妻俩态度自然,言说诚恳,没有一丝官僚气。我们交换了些对国家大事的看法,发现彼此的理念认知差距并不太大。

教育部问我愿不愿意与部长一谈。在李焕部长的办公室里,我对他陈述我对台湾军训教育的看法:军和党应该彻底离开校园。李部长极谦逊虚心地聆听,并且作记录。

“野火集”出书之后,专栏停止了一段时间。1986年底,我离开台湾。流传的说法是,终于被“封杀”,而我被“驱逐出境”。事实上,我是由于家庭因素,“野火”停止,则是因为我在异地哺乳育儿。“野火”承受相当大的压力及风险,但并未被“封杀”。

四个月内十万本,使封杀查禁在技术上不太可能,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是和国民党主事者本身的素质也许不无关系。许历农、宋楚瑜、李焕虽然都在维护一个千疮百孔的体制,本身却毕竟是思维复杂、阅历成熟的政治人物,看得出“野火”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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