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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枝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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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2>尽头的湖</h2>

借助一把木尺,我在白纸上画下一条线。于是,这条线就特别挺直、光滑,像刚才拿在手头的木尺。我在上面走着,慢慢地,脚下有了一块块卵石,它们乱铺一起。卵石缝隙嘘出一些细细的草。再后来,我身体两边,垛起一排房子。有一座两层楼,铁锈红色,窗户打开,一个人探出头来,急速地往底下望望,又旋即关上窗户。木窗陈旧,皲裂,窗台上的一盆花卉,因为关窗之际带起的风,而摆动一下,而摆动着。那些素洁的花卉轻盈得仿佛照在水面上的光。我走完这条线。我才走完这条线,卵石和房屋也就跟着消失。我回到桌子边,打量着刚才的去路:白纸上的一条线。我还待在那里?白纸荡漾一下,似乎有位散花天女,也走到那一条线上来了。她的裙带拖在线上,遮住白纸。我望见天足,在她天足凭虚之处,是盛开的茉莉和如茉莉一样盛开的亭阁。她消失在一大丛绿树之后。我遗憾地再画了……这一次,我决定画个大湖。

湖水碧绿。

<h2>小小的恶作剧</h2>

下午无事,亦无所记,此为记。

<h2>虎耳草</h2>

夜里读一篇有关沈从文先生的文章,结尾处写到虎耳草,说这种草多数人不识,但沈先生平生最喜爱。

《边城》里的翠翠,梦中见到的就是它。

草木我识得很少,虎耳草却在童年见过。那时我住在祖母家,不常去父亲那里。父亲他就养了一盆,养在白瓷小盆,置于案头。虎耳草是饱满、厚实,又很朴素的。朴素像乡村小学校里一个圆状操场。

绿釉叶面上浮着一层细亮白毛,似乎还有点扎手。说扎手不准确,挺柔顺的,是粘手吧。父亲大约说过,虎耳草又叫猫耳草。尽管虎与猫距离不大,尚有师生关系,还是叫虎耳草为好,让人想起布老虎,而不是猛虎,所以翠翠会梦见它,其中有憨。猫则聪明过头。

忽然,我觉得许多时光就是过去了,我早已忘记这种植物,今天,好像一把遗失多时的雨伞,或者一顶帽子,又偶然地被我拣回,反而有点怀疑。我就去书架上翻寻观赏花草一类的图志,一本也没有找到。只见一册《南方常见中草药的识别》,里面没有虎耳草。这类书籍我应该不少,我曾学习园艺,师傅保守,不愿多教,只得买书自学。是我遗失的事物找到我,我要找的事物又被我遗失:一株草,一本书,一些小事。

就这一株草。

就这一本书。

就这一些小事。

<h2>寓言</h2>

我见到一匹马奔过围墙,它把粗大的影子挂在墙上。这一匹马,一直跑到广场上,停住了。义无反顾的样子。它看见人们都在它的阴影里生活,就开始为光秃秃的自己感到不自在。这一匹马又跑回到围墙那里。但它刚才挂在墙上的影子,已经被人拣走,像拣走一件破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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