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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逝水东流去 (第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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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侗文让她过年后再走,留个念想。

可从那天起,除了谭庆项时常回来取三爷用的衣裳、用具和书籍,他都不再露面。

他给安排了厢房,沈奚不想去。

她在书房的榻上睡,这里有他往日看的报纸和书,英文的、日文的还有中文的,书桌角落里一个蓝色墨水瓶用到要干了,还没换。沈奚趴在书桌上,盯着那墨水瓶子,了解到他还是个节俭的人。有一夜坐到天明,把他书架最底下那一层的《大公报》都翻看完,发现自己寄给他的信,被放在大公报底下,用一根根绳子捆扎好了,标注是“沈奚纽约”。还有一些别人的来信,也都原样捆扎好,标注姓名和身处的城市。她蹲在书架和墙夹在一起的角落里,看那些陌生的名字和来信,旁人的来信总和都不及她一人的。

那时,自己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远在海外的忠良之后。

“沈小姐,你要坐,也要在身下垫垫。”丫鬟添了取暖的火盆进来。

沈奚带着一本他的读书笔记去榻边,脱衣,钻进了棉被里。

这院子里的丫鬟、小厮,往日都见过沈小姐和三爷是如何要好的,如今再看三爷,自从脱困后,广和楼和陕西巷、莳花馆三处为家,再不回这院子。“昔日花好月圆,恩爱两不疑,如今是浓情转淡,朝露夕涸。”有个读过两本书的小厮下了定论。

在年三十这晚,小五爷披星戴月地赶回京,先来探望傅侗文。一进屋,只见到沈奚撑着下巴,呆坐在书桌旁,面前是几碟小菜,见不到过年的气氛。

沈奚执筷,拨了拨菜,面前的人叫了自己一声:“嫂子。”

恍惚抬眼,小五爷肩上还有雪。“下雪了?”她听到自己问。

小五爷局促地问候了两句,不敢深问沈奚,告辞后,在院子里询问丫鬟原委。他问时,沈奚正坐在窗畔,隐约听了会儿,小五爷是个没经过情事的,但也晓得他三哥是个薄幸人,长吁短叹半晌:“三哥啊,三哥。七情六欲,酒色财气,他还是走不出……”再道不出别的话。

寻常人都是站在窗外听墙根,她却在窗内听外头的人说话。

沈奚打不起精神,又躺到棉被里。脸挨到枕头上,人迷糊着睡了,可因为心里存着“他会回来”的猜想,睡得极痛苦,在梦里把从小到大梦了一遍,二十几年故梦尽,头疼欲裂,去看落地时钟,嘀嗒嘀嗒走了三小时而已。

她喘了口气,披着衣裳坐直。

从没当着下人哭,可大年夜,思乡情重,思君心更重。

书桌边就是她来时带的皮箱子,收整好了,衣裙里夹着封信,放着支票,上头有傅侗文的签字。谭庆项前几日给她的:“侗文知道你不乐意收,你留着应急用,过两年有了自己的积蓄,再给他寄回来。”谭庆项是要劝她留防身钱,她知道这是好意,把支票夹在了书里。

她糊里糊涂地看钟表,又走了十分钟。

快要天亮了。

既然睡不着,索性起床,换了明天要出门的衣裙,最后坐在了他的书桌前,从抽屉里翻出了信纸,一字一句地给他留了封信。信到收尾,钢笔收好,再看了会儿那蓝色墨水瓶子,这几日看多了倒有感情了,于是悄悄用信纸裹起来,放进了箱子。

刚把箱子上了锁,帘子外有人叩了门框:“醒着呢?”

是谭庆项。

傅侗文也回来了?他终究要来送自己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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