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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丘在“魔都” (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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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得、持有他的世界,这是最日常的经验;而在黄昱宁的讲述中,这是探险,是错误百出艰难困苦的旅程。在现代的、媒介重重的人间,人已经失去与他人,其实也是与自己的直接、整全的联系,他只能期待着偶然,期待在不可能的可能中邂逅、偶遇,期待着在上千万人口的“魔都”街头奇迹般找到“那一个”;他必须把自己想象为、创造成戏剧人物。

而黄昱宁,她骨子里是多么俗,她崇拜并期待奇迹,她是无可救药的戏剧瘾患者;她的所有小说,每一篇,都起于一个诡诈的、疯狂的念头,一个奇迹般的偶然。然后,她还具有中国小说家们普遍缺乏的禀赋,她具有超强的、缜密的执行力,她能够精确地实现奇迹,她能把不可能做成绝对可能——在这个过程中,她放纵而又禁欲地享受着巨大的快乐,她是魔术师,她是骗子;但是看啊,你永远不知道她会从礼帽里掏出什么,她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地看着我们:意不意外?惊不惊奇?

我得说,就讲故事和施行骗术的技术而言,黄昱宁在中国作家中出类拔萃,她已经是一个女麦克尤恩,她也许希望自己是一个年轻的阿特伍德,但她还缺乏阿特伍德那样的耐心,那种女巨人般的自信、丰盛和凶猛。她或许受制于自己的“原罪”——她是个半路出家的小说家,她必须更像小说家,她怀疑自己的天性和天赋,她就像自己小说中的人物一样,怀疑自己能否找到另一个,比如,现在正在读《八部半》的我和将要读《八部半》的你。她必须全力以赴,她就是《文学病人》中遥对万众的作家,她有一种防守型的艺术姿态,她至少要无懈可击。

——在这网络文学的会场上,忽然想起另一种网。在我常去的公园的那座桥上,每一盏路灯都被一个蜘蛛占据,他在这有光的、有温度的地方展开复杂的工程,编织一个精巧的、透明的、有足够黏性和弹性的网。那就是他的世界,如此安稳又如此脆弱。不能想象他会离开他的网,这个网对于他不是外在的,这是从他的内部生长出来的,一点微小的腺体,无休无止地吐出透明的丝。

然后,他等待。或许会有一只昆虫纯属偶然地撞上来,进入他的内部,成为他自己。

他知道有人注视着他和他的网吗?我们读网络小说,看电视剧,玩游戏,发朋友圈;我们书写我们自己和我们的世界——谁说书写的时代已经过去?我们难道不是天天在手机屏幕上书写以致手指肿胀?我们编织梦想之网,我们是“头号玩家”,我们要成为我们想要成为的、以为的自己。

然后,他期待着,万一某一只昆虫会像掷骰子一样撞到网上。

然后现在,这个名叫黄昱宁的人,她看得见堂吉诃德与风车战斗,看得见人们在幻觉、执念和伤痛中编织自己那张亮晶晶的生活和意义之网。

好吧,这就是区别。我们正在谈论梦幻,谈论巨大的成功和批量生产的抚慰,那炫目的银色和金色。而黄昱宁看着我们,看着我们在梦中谈论我们的梦。

——这是个阴险的家伙。她不是上帝,但现代小说的起源就在于对上帝的僭越。她坐在那里,暗藏戏谑的快意。她从不应许什么,她冷冷地看着我们在织一张假网。她知道风和雨和清洁工的扫帚是更大更绝对的真实。上帝不掷骰子,而乐于掷一把骰子。让某只昆虫被细若游丝的那一根丝黏住,那其实不是细密的、无所不能的网,那只是一点闪烁的、微弱的联系。但至少,在那一瞬间,蜘蛛或者人幸免于掉下去,坠入虚无。

写小说,对黄昱宁来说是一个抵抗虚无的工程。她当然不是上帝,她只是堂吉诃德身边的那个桑丘。在《文学病人》中,那个名叫“斯芬克斯”的机器人叹道:“堂吉诃德虚构了自己,而桑丘是他忠实的读者。”

这句话中的“忠实”包含着相互冲突的两重意思:只有桑丘看出了堂吉诃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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