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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外雨声渐渐小了下来,冷风不时拂起华锦车帘,道旁树林里传来叶子纷飞的沙沙响,夜寂静,静得可怕而诡异,越静越渲染着因死亡带来的阴森恐怖,空气冰寒,寒得得叫人胆怯,叫人甚至想尖叫着远远逃离。车厢里灯火昏暗,血腥的味道被夜风吹得四处蔓延,摇曳的光影照在夷姜和湑君的脸上,那苍白的面色,还有那僵凝的表情,阴影幢幢间,容颜似魅。
我看着看着,忍不住一个激灵。
自从我说出“缁衣”之后,晋穆便一直观察着湑君和夷姜胸前的致命伤口。他伸出手指比划着湑君胸前的那三处剑痕,目色暗沉深邃,神情冷静镇定,仿佛正沉思着什么。
半日,他眸间忽然一亮,离开湑君身前,站直身,负手沉吟了会,方道:“杀人者并非缁衣密探。”
他得出的这结论我并不惊讶。
我点点头,道:“我知道。”
晋穆闻言却不解了,转身看着我,眉毛皱了皱,奇怪:“你知道?”
我望了他一眼,身子自车厢角落里稍微往外挪了挪,手指伸出,指向阿姐的垂落身侧的那只手,示意他:“你看,她手里拿着什么?”
晋穆目光一动,俯身,取过夷姜手里的令牌:“豫侯金令?”
我看着他,沉默一下,解释道:“天下缁衣密探虽多,却无人敢违抗金令所命,更何况是在令前杀人?缁衣密探属齐国豫侯管隶,几百年来,豫侯其位变幻莫测,无颜虽为公子时便接手了豫侯事务,尽管时间长久,但缁衣密探还是从来只认令不认人。此令天下唯有三枚,齐王一枚,豫侯一枚,还有一枚本属宫廷密令,只是无颜担心我不时所需,这才将久镇在宫廷里的这块令牌给了我。”
晋穆指尖自金令上摩挲而过,默了片刻,他这才将金令递到我面前来:“这金令是齐国一半的权杖,他为你倒不惜犯祖宗家法,摄政一职,当真横行无忌了!”
我伸手接过令牌放入怀中,不言。
晋穆想想,又道:“你也大胆,居然把此令就这么交给夷姜,不怕将来生事?”
我忽地一笑,抬头望着他:“这令牌是假的。”
晋穆斜眸,唇角一勾似笑非笑,神色古怪:“假的?假的你也给夷姜?假的你还能断言不是缁衣密探?”
“能,”我点头,眼睛盯着夷姜胸前的伤痕,“来人杀湑君和阿姐剑剑夺命狠心,招招毙命雷霆迅捷。若是缁衣密探,看到金令就算明知是假也会迟疑片刻才下手,断不会让这三剑刺得如此流畅犀绝。”
晋穆低眸看了看那剑痕,不做声。
“还有,若是缁衣密探,就算动手之后也会心存困惑疑虑,不至于看也不看这金令便走。而阿姐拿金令的手势,明显是无人动过她的右手。真假金令辨别处在令牌背面的图腾,而阿姐握着着金令正面向上,缁衣密探只见正面绝不能一眼得知此令真假。”
晋穆喉间似微微叹息了一声,当我转眸看他时,他抿了薄唇,俊挺的眉毛稍稍上扬,脸上神色颇为感慨:“那依你所说,杀人者是谁?”
此刻我脑子已完全清醒过来,硬下心肠压下哀伤,思了一会儿后,才细细揣度道:“依来人刺剑死穴的狠绝来说,非仇深似海不至于如此。阿姐素来安守宫廷,她不会有什么仇家。杀他们的仇家必是湑君所结。湑君在齐为质子十年诺诺恭顺,我也不曾见他得罪过谁。如此说,即便是他的仇人,也是他回梁国这段日子结下的仇。
而来人能轻而易举杀毙秦总管亲自挑选出来的人,虽武功高强却不识豫侯金令。照这么说,此人有勇无谋,目光短浅得厉害,所知所识也不广。而阿姐和湑君今夜逃离金城的消息知道的人极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确下手,主使之人必定天姿聪敏且根本就不怕我在第一时间内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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