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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妄长长呼出一口气，阖上房门，转身向着护士为她分配的5号病房走去，却见美神靠墙立在门边，她平静地望向对方，各种复杂到难以言说的心情一闪而过。
“你要知道，”美神率先打破了沉默，冷言告诫道：“在列车的世界，死亡是最常见的事，在这里，不是每个角落都有生命，但每寸土地都有过、或即将会有无数死亡的发生。你从来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所以，你最好别做什么蠢事。”
“我知道，我都知道。”宁妄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我知道的，这是一个残酷的世界，只要我还在这里，就绝对不可能摆脱死亡的阴影，但我、我只是不想看到死亡发生，我却又如此无能为力。生命，明明应该是最宝贵的东西啊，不是吗？”
美神没有动，看上去像是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像，过了很久他才淡淡地回答道：“要是见多了死亡，或许就麻木了吧。”
宁妄笑了，用鼻子轻轻喷出一口气：“或许吧，但我希望我不会，至少现在，我希望未来的我不会是那样冷漠的模样。”
她曾亲眼目睹过柯灿的死亡，也曾看见过那无数个游荡于图书馆内的人形怪物，他们每一个，都是一条曾经活着的生命。如此残酷的画面深深刺痛了她，至少此刻，这一切并没有使她有丝毫的麻木，反而让她更不愿看到死亡的发生。
所有游荡在图书馆里的行尸，所有在一个又一个夜晚，在这所理应拯救生命的医院踏上死亡的人，所有，她见证的所有死亡的人，此时此刻都像幻肢一样生长在她的身躯上，看似不存在，却能时时刻刻感受到来自残缺肢体的痛呼。
可她此刻却偏偏在这样的一个世界，在这个，死亡是如此寻常的世界。于是那些生于她躯壳之上不为人所见的幻肢隐隐阵痛起来，仿佛那些死去的亡灵向各个方向撕扯着看不见的肢体，直到她的灵魂散落四处，成为一个孤独、残缺的亡灵。
宁妄深吸一口气，自嘲笑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也不会理解的吧。”
她感到美神的双眼正透过那层蒙住双目的黑布注视着她，那如有实质的目光剜开了她的皮囊，无声注视着她的一切过去和未来。然后她听到对方说道：“如果做某件事必须先承受死亡的重量，那就别去看路上那些尸骸好了。”
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宁妄曾经也多次产生过这样的感觉，但从未有哪一次如现在般强烈，她觉得眼前的人就像是一个阔别已久的友人，她总是莫名地对他升起些许依赖，和倾诉的欲望，然而所有到嘴边的倾诉都会被另一种直觉淹没，她感觉美神早已透过她，看到了她的过去和未来，而这种感觉扼杀了所有倾诉，将其化为了一些抽象的言语，即使抽象，也能被完全读懂的字词。
而她此时只是强迫自己去相信，这一切只不过是当初在密道里美神为了让她说出真相时匆匆对视的那一眼产生的后遗症罢了。他还是那个危险的疯子小队的领导者，蔑视生命的残酷杀戮者之一。
然而美神刚才所述看似是在告诫宁妄，但她隐约觉得不止于此，或许，他也是在对他自己说，为了达成某个目的，他将不得不担起一些难以承受的重量，而他所能做的，只有尽力去忽略。
宁妄晃了晃头，强迫自己从混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她不想对方那仿若已经洞察一切的双眼再次看穿自己的灵魂，看到她可笑地妄自揣测他的想法。于是她开玩笑般说道：“如果他们非死不可，那我宁他们全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死去，至少，我还能欺骗自己说他们还在一个我看不到的地方好好活着。”
美神的嘴角微不可闻地上扬了些许，错觉般转瞬即逝，只留下一个谜语般的回答：“如你所愿。”
宁妄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未来她也不会明白，或许只有他本人才知道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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